出版人杂志 幸亏当时没有放弃。
文 | 刘 洋
作为中国古典短篇小说的巅峰之作，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有适合做多样化改编的广阔空间。《罗刹海市》就可以做现代化改编的样本之一，它本身在《聊斋志异》中就是比较独特的一篇，在历代手抄本中，被无名氏标注为“《罗刹海市》最为第一，逼似唐人小说矣”。它的特殊可能正在于震撼我们的“颠倒世界”的故事设计。
在《罗刹海市》这个故事中，对道德、审美完全与我们熟知的世界相反的设定，让这个故事具备了滑稽的特性——与儿童趣味性相结合。它的世界观是完整的，逻辑是清晰的，让它比较适合在绘本这种载体中来呈现——形式方面的契合。除此之外，它的故事足够“跌宕起伏”，有足够令人想象的空间（这样给了图画部分足够的创作空间）。
我在看到这篇故事的原文时，一方面受原文文字美感的触动，另一方面已经在脑海中绘制完整的故事线索，很震撼于近300年前的《聊斋》故事中，有如此结构完整、想象奇幻的脚本，这不就是适合我们一读再读的绘本雏形吗？而在接触故事之前，绘者静荷构思的概念构图也给我在图画基础上的完整绘本想象。
所以，综合了故事的可能性、绘画的可想象性，让这本绘本的创作，有了可执行性。
寻找与故事契合的文图创作者
国内现在画得好的绘者实在太多了，我感觉大家都很有创作的热望。但现实却是，真正好的故事文本很少。而绘本作品正是需要图文完美契合的创作形式。它是有难度的，难度也正在于图文组合需要找到合适的人。前面说到，原著的故事带来的仅是一本绘本能够创作出来的可能性之一，绘画是第二个可能性。
就像我最开始，虽然被《罗刹海市》的绘者静荷老师的图深深吸引，但是缺少好文本，就不能让绘者冒险去开始一本绘本的创作。寻找合适的改写作者，她需要很懂传统文化，也需要很懂儿童。
让故事适合当下的孩子和成人来读，文字和故事需要改写，谁合适？
我跟一苇老师合作过《卖香屁》的绘本改编，想到一苇老师的两个优势特别适合做改写作者：一是对儿童语言和心理的把握，准确到位，所以她的文字既有美，又有幽默和韵味；二是改写经验丰富，功底深厚。令我感到特别幸福的是，她也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她做了一篇细致的改写思路设计，说“《罗刹海市》是《聊斋志异》中一篇独特的童话，可看作雄奇幻美的海洋历险记，也可视为探寻真善美之真谛的寓言。在故事层面，说得上情节曲折，富有想象力，对孩子有吸引力。在思想层面，也有其深邃的哲学内涵。这个故事有必要做成一个绘本，使其成为当代孩子的日常读物”。她的认可，让我对这本书更有信心。在文本的反复磨合后，我们全情投入到分镜草图的沟通中。
创作的过程是与自己、与他人的不断交流
我相信很多原创绘本面临或正在面临这样的问题：绘者的个人作品所展现的画功、思考都是特别契合作品的，但是设定稿出来后完全与编辑的想象不同。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是就此放弃，还是继续坚持？
我们在回望最初的设定稿时，也非常感叹：幸亏当时没有放弃。
单独看静荷自己思考而创作的概念稿，都让人特别惊艳。但是绘本作品不是单幅的画作，各美其美只会让它成为一本配文画集，而不是绘本。
设定稿不符合预期，我们沟通了很多次，绘者自己对它也不太满意，但是当时也已经耗尽精力。比较实际的解决办法，还是基于我对绘者的信任，重新去翻找了绘者画过的画，我相信在后面的初步磨合期度过后，她会有新的创作灵感。所以，我们没有继续纠结着将设定稿磨到完美，而是进入分镜草图的构想当中。在完整梳理分镜之后，绘者就发现，设定稿的部分不应该是“浓墨重彩”的描绘，而应该结合故事的节奏进行调整。因此，我们也在不断的沟通中，一步步达成了共识和默契。
绘本的创作历程很长，与文字作者、图画作者的磨合期，真的非常像与人从陌生的隔阂期走向熟悉的默契期。创作一件作品，是与自己的交流，与他人的交流，对于内敛的作者和编辑来说，这可能是彼此最大的困难了。我想，我们都用彼此最大的真诚、能力和对这部作品的热情感染了彼此，才克服了困难期。
内容改编上，因为对一苇老师的充分信任，最终呈现的效果也受到很多读者认可。
从形式上，我觉得这本书从内容到形式，都给得很足。对这个300年前的奇幻海洋历险故事，我们保留了完整的故事线索，尽量不漏下蒲老的精彩片段。所以，这个故事做了足足60页，设计了2个拉页去展现情节中特别适合做展开有惊喜的页面。
在文字改编部分比较出彩的是我们这首《颠倒歌》。全文一共出现了5首曲子，我们让一苇老师把其中最好玩的《颠倒歌》写出来了。
颠倒歌，唱颠倒，好作坏时坏作好。宰相鼻子朝天翘，五官端正把粪挑。手作脚，脚作手，绝色佳人倒着走。天下明君谁第一，罗刹国王最英豪。
这是蒲松龄原著中没有的内容。这首歌让这个故事里深藏的讽刺意味达到了高峰。
为绘本添彩——将原创绘本有声化
这篇故事的确很长，纯文字近3000字，对绘本来说算是文字量比较多的了。我们考虑亲子共读的时候，别让家长读得口干舌燥的，如果能有个音频辅助是更好的。同时，这个故事也让我非常想让里面的人物有声效、鲜活起来。所以，在制作的过程中，留意了在小红书上的一些配音达人，最后我们找到了小小配音员Cici和她爸爸的录音。Cici的爸爸是一位专业的配音员，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广告，还有CCTV-9纪录片频道的片子，有很多都是Cici爸爸录制的，专业有磁性，Cici从很小就开始和爸爸一起录音了。
我找到他们，他们很喜欢这个故事，就答应父女一起给录音。所以，才有了这么棒的音频。他们录制好干音，我又找了专业做录音的朋友给加了音效。负责制作的朋友也特别用心，音效部分也特别出彩：配合文字有海浪的声音、有市井闹市的声音、有鸟鸣和风声，让这本故事真的立体鲜活起来，让人如身临其境。
让更多人看到中国古典想象力
想要将两位作者聚集到一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山东淄博蒲松龄纪念馆，是两位作者和我在创作初期就非常期望完成的一次膜拜之旅。到聊斋文化、我们这本书故事的诞生地做活动，有它独特的意义。淄博的朋友们说我们让聊斋文化年轻化了，纪念馆的朋友更是非常给力，从组织松龄小学的学生，到布置活动场地，都非常尽心。后续，我们考虑到文字作者一苇老师的教学时间不容过多打扰，所以计划在暑期和寒假的重要节点再来做阅读分享活动。
除此之外，我们也用原创绘本插画展的形式来展出《罗刹海市》中设计精美的插图。首站在淄博市图书馆，从4月15日展出到5月15日，第二站在杭州的浙江图书馆6月1日到6月8日，后续还有苏州等地的巡展。
让传统的故事儿童化，让中国元素惊艳世界
从我个人来说，从2014年入行开始做引进版绘本，感觉就是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在做引入的过程中，也会不时感叹，中国也有很多很棒的故事适合做绘本啊！但是，原创确实是需要经验的。这个过程也特别好，国内的专业绘本编辑正在成长。
我想这对现在的原创绘本来说是更大的挑战。绘本的极大丰富让孩子们有充足的精品绘本去选择、去阅读。但是在做传统故事的儿童化改编时，需要注意的就是它不是原著的简化版，不是白话文翻译版，更不应该是文字配插图版。让传统的故事翻新，同时保持其中的精华，适应现代的儿童阅读，我觉得参与其中的人都有足够的信念感和目标感是必须的。
现在也已经有很多优秀的“中国元素”绘本登场，这些绘本让国内的读者、业内人士都看到“中国元素”的热潮正是当下中国家庭的需要，也正是当下绘本市场的需要。正因为我们现在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创作越来越多好的原创作品，才会让“中国元素”绘本持续给大家惊喜，也持续保持热度。■
（本文作者为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婴童分社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