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人杂志 文|张歆
民间文学作为一门学科，其兴起与现代民族国家观念的崛起及现代学术的转型紧密相连。通常，人们将1918年北京大学发起的征集歌谣运动视为现代民间文学兴起的标志。然而，在民间文学的研究领域，受西学传统影响及长期形成的研究范式所限，研究者往往聚焦于神话、民间故事、民间传说、民间歌谣、叙事长诗、史诗以及谜语、谚语等具体文类的研究，或是深入探索民间文学的搜集整理及资料的“科学性”。这种研究倾向导致民间文学学术史的梳理工作充满了挑战，无论是各文类（或体裁）的专门史研究，还是整体民间文学研究史的耙梳，都成为研究者们必须面对的问题。如何打破书面文学与口头文学的边界，更全面地理解民间文学的发展脉络和学术史，关注民俗学之民间文学、社会学之民俗学（含民间文学）、文学之民间文学的复合性、多样化。这些问题至今依然还没有得到妥善地解决。这不仅是民间文学相关研究的缺憾，更折射出民间文学学科体系建设的某种不完整。这种“不完整”恰恰是《延安文艺传统与中国民间文艺学》写作的意义。正如作者在学术札记中所提到的：
在所有历史的书写都会注重主要人物、重要事件，也正如此，可能我们永远无法还原任何一个“情境”，哪怕就是上一刻发生的事情，因为无论“人眼”还是“天眼”都是某一视角或者侧面的呈现，但往往这一看到或留存的“影像”就成了历史“真实”。历史的多样性与复杂性被书写者抽离。
基于此种认知，本书围绕“到民间去”“文艺大众化”“民族形式论争”“文艺通俗化”“人民文艺”等基本主题的论述，梳理与呈现20世纪三四十年代至新中国初期民间文学的发展脉络，并在此基础上，阐述延安文艺思想对新中国民间文艺内涵、范围、基本特质及其传播的影响。全书贯彻了“前承后联”的逻辑理路，没有在时间的切割中阻断民间文学的整体脉息，延安文艺基因与民间文艺学的深度交融为我们提供了理解民间文学发展脉络和学术史的新视角。通过对延安文艺传统的深入挖掘和整理，我们可以更加全面地认识民间文学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延安文艺传统与中国民间文艺学》是一部兼具理论性与可读性、知识性与价值性的学术力作，其核心在于探讨延安文艺传统如何形塑并推动了中国民间文艺学的理论建构与实践发展。作者以民间文学的概念界定与研究价值为切入点，强调延安文艺传统在民间文艺学发展中的枢纽作用，不仅为全书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也为重新审视民间文学的历史地位提供了新的理论框架；通过对20世纪上半叶中国民间文学发展脉络的梳理，作者以冯梦龙民间文学辑录的价值重估、晚清《白话报》等案例为依托，展现了民间文学在不同社会历史语境中的“再解读”与“再阐述”，体现了民间文学作为文化资源的“流动”与“多义”；在探讨延安文艺对民间文学的挖掘与创新时，作者通过新秧歌运动、韩起祥说书等具体案例，深入分析了延安文艺对民间文学的本土化改造与创造性转化，从而形成了独特的“人民文艺”范式。此外，作者从话语分析的角度切入，剖析了延安文艺传统对民间文学话语体系的深远影响，特别是“民族形式”论争如何催生了新中国民间文学话语的生成与演变。这一话语体系的转变不仅反映了政治意识形态对文化生产的规训，也体现了民间文学在从革命话语向人民话语过渡中的主体性建构；最后，作者将视野延伸至新中国成立后民间文艺的新发展，探讨了民间童话的重构与神话资源的现代转换，揭示民间文艺在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的多重功能。
本书力图超越学术史写作中常见的思维缺陷，坚持“论从史出”的原则，准确把握民间文学的历史脉络和发展轨迹，更深入地理解其内在的文化逻辑和审美价值。作者站在理性和客观的立场，对涉及的不同历史时期的文献资料做了近乎穷尽式地蒐集，跨学科研究方法的运用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深入地理解民间文艺学的发展特点和演变轨迹，也有助于我们拓宽研究视野和思路。
《延安文艺传统与中国民间文艺学》作为中国民间文学学术史研究的成功之作，为延安文艺传统与中国民间文艺学研究提供了一条可资参考与借鉴的写作模式与研究路径，也为我们理解民间文学的发展特点和演变轨迹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路。
本文作者系廊坊师范学院文学院 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