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啸南,山东文登人。
从《生而为人》到《一生何求》,他都以故乡为创作背景,以其民俗、风貌、历史为依托,关注着每一个在时代洪流中浮沉的个体,穿透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揭示出人性中最真实、最动人的部分。
从前,作为媒体人的毕啸南曾见过许多传奇的人、大写的人、直立的人;在贵州、云南、广西支教的过程中,他发现,在这些偏远地区依然有孩子需要凌晨4点就起床,爬两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他始终盯着世道,以身入局:“我想,生活的一个激浪过来,我们都是弱势群体。”也正是这些个人经历,激发了他对命运、人性等深刻议题的关注,并在作品中持续探讨。
他擅长以草芥的生活图景为切口,去窥见文学创作的母题——命运。他写底层生活图景,写战争,写两性……毕啸南在新书《一生何求》的自序里写道:“从前误认为写作是在创造命运,但经过几段人生才唏嘘了悟,作家只能臣服于命运,小说家不过是命运的翻译家。”对于写作,他始终怀揣着一颗超越个人情感的悲悯之心,但却并非情感的泛滥与无度抒发,而是节制的情感表达,以及对人性、命运与社会现象的理性穿透。在他的小说中,每个人物都像一根刺一样生活在这个小城里,和命运进行着抗争。
例如,在《生而为人》里,谢佩秋与苏兆和这对夫妻的命运轨迹犹如两条并行不悖的河流,却各自承载着截然不同的波澜。一个仿佛是时代洪流中的一叶扁舟,拒绝被时代的巨轮无情吞噬;而另一个则在时代的重压之下,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灵与现实的双重碾压,最终,那份难以承受之重让他选择了放弃与逃离,以此来寻求内心的片刻安宁。同样,《一生何求》中的意夫与阿宝,他们自幼情同手足,共同成长于同一片天空下,却在岁月的洗礼下,社会的阶层壁垒如同无形的高墙,将两人分隔开来……
而这些小人物都是一个人,通向作者一个人。《一生何求》中的哑巴哥儿,虽然身有残疾,但他从未向命运低头。无论是跟随毕富海逃亡,还是在陌生土地上建立新家园,他都以惊人的毅力坚持下来;《生而为人》里的祝长生,一个身患癫痫的灵魂,他的世界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与悲悯。作为屠户时,面对待宰的生灵,他手中的刀难以落下;转而成为木匠后,每砍一树,皆是轻声细语,仿佛在减轻它们的痛苦,这份纯真与善良,在世俗眼中或许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被误解为软弱或天真。在毕啸南的笔下,那些保持纯粹与善良的角色,往往承载着他对人类本质的深刻洞察与向往。
创作过程中,毕啸南仿佛与笔下人物融为一体,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是他内心世界的映射与延伸。不论是毕富海、胡蕙心,还是秋杨、阿宝……每一个角色都是毕啸南思想的碎片,是他们共同构建了一个又一个丰富多彩、引人深思的故事宇宙。对他而言,文学作品也许是平行时空的另一种可能性。
《一生何求》以文登晚清最后一届秀才毕富海的故事为开端,一直延伸至2023年,讲述了四代人横跨百年的命运轨迹——国境线上的生死大逃亡、底层女性的爱与自由、对父权的无声挑战……触达着每段时代历程里最敏感的神经。而在创作手法上,毕啸南始终有着一种“无为”的态度,“我只是写,跟着人物写”,他从可识别的创作框架里跳脱出来,5篇故事独立成章又相互关联,既有长篇的气运又有短篇的巧思。
帕斯卡·梅西耶在《里斯本夜车》中写道:“真正牵动人心的生命经历往往平静得不可思议,既非轰然作响、火花四溅,更非火山爆发,经验发生的片刻往往不引人瞩目。”而在毕啸南的作品里,小人物不仅仅是时代的注脚,更是命运的深刻转译者,而对命运的可抗争性,毕啸南在创作过程中也加入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命运虽有其既定的轨迹,但人的意志与行动,却能在某种程度上与之抗争,甚至改写。正是这种抗争性,赋予了生命无限的可能与意义。”
(出版人杂志记者 钟清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