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 涛
文学与美术是相互贯通的艺术门类,它们之间的关系说到底就是语言与图像的关系。古罗马诗人贺拉斯提出“诗歌像绘画”的理论,就是对这一现象的初步探索。在中国文学史上,“诗中有画”“诗画同源”的理论更是占据了重要的地位。甚至在许多时候,作家总是努力使文学产生绘画的效果(甚至音乐的效果),成为“文字绘画”,古今中外,这种观念已经深植于人们的意识当中。因此,图像学概念的外延不可能脱离文学、脱离诗歌;图像学的一个重要内涵离不开文学图像学。
回到裴郁平诗集《太阳梦》的文本追溯,诗歌图像学的命题就更深刻地摆在眼前。诗人写作会在无意识中坚持视觉中心主义的力量,他在用诗行对自己的意念进行无意识的翻译。正如华兹华斯所说:“我该寻求无人用过的色彩/与文字,来描绘它。”它,即暗指承载我们的世界。在裴郁平的世界中,阿勒泰的自然风光、一花一草、水涧山风,无不涌入诗人笔端,再经过幼小心灵的折射,童话世界便产生了。
之所以说《太阳梦》是儿童主题的诗歌,首先是诗中构建了“妈妈说”的主题,或者是意境。成人是不会用“妈妈说”的,孟郊的“慈母手中线”不是儿童视角,他笔下的母亲显然已进入苍老之境。而“妈妈说”却改写了母亲的形象——在他的诗歌中,“妈妈”不曾衰老,是鲜活的、清新的形象。其次,儿童观望的眼睛。《太阳梦》中有许多自然风景的描写都体现了童年视角,这种视角构成了裴郁平观望世界的方式。“一只加菲猫托着下巴/望着书桌旁打瞌睡的小男孩”(《落叶做结尾》)、“叠好的纸鹤/从瓶子里飞进梦中”(《不愿醒来》),以及对新疆自然风景的诗意描写,都存在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看到了与成人世界迥然不同的景观。这种景观,我称之为“诗意”。这种诗意正是由于成人世界与童年的审美错位造成的,成人世界看不到这样的景观,只有通过儿童的视角才能看到一个个奇幻瑰丽的世界。裴郁平诗中充满了浓郁的色彩感和鲜明的画面感,随着画面的流淌,一部诗篇呈现出来。诗意风格淡雅清新,从儿童的视角观看世界,构成一种陌生化效果。这种诗意写作既需要语言上的锤炼,更需要精神上的建构,在自然与社会的双向交流中重构世界观。我们把这种写作状态称为“世界”性写作,即关注客观物质世界与主观精神世界的双向交流的写作,把自然景观融入诗人的主体感受,自然带上了强烈的情绪色彩,也就是王国维所说“一切景语皆情语”,尤其在诗歌创作上更具有鲜明的体现。
裴郁平通过儿童之眼看到的景色画面感极强,他的儿童诗集都是绘本,许多诗都配有色彩斑斓的插图。这些图画与诗作相得益彰,亦诗亦画。裴郁平的诗中总是呈现草原上奔跑的马,不同情境下的小男孩、小女孩,以及星辰、日月、江河。它们作为视觉意象作用于读者,是人类心灵观照的第一母题,只有透过这些母题,才能看清裴郁平图像世界中的分子与尘埃。小男孩、小女孩作为一个图像世界,它的画面感总是清新的、鲜活的,是儿童诗意的本真,是诗意渲染的主人公。它不同于笔墨渲染的图画,而是文字描述的图像,这种阐释是基于书画同源、诗画同源理论,它们在艺术上具有共同的理论基础,诗歌图像具有独特韵致和美学风貌。因此,创作一首儿童诗并不简单,它既要挣脱成人视角,用孩子的眼光去看世界,又要在这个世界中建构一种诗学逻辑,在诗歌中把自己当成儿童,拨动孩子的心弦,赢得他们的喜爱。
裴郁平的诗以图像呈现诗意,用“诗情画意”这个词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诗人用诗歌来描绘大美新疆,用文字来展现新疆各族人民幸福、和谐的美好图景,这是他多年来对新疆大地的回馈与感恩。■
(本文作者为评论家、诗人,新疆艺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