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李兰妮记录精神病院的日子,《野地灵光》为旷野中的患者带去阳光

2021年9月11日,人民文学出版社联合新浪读书、南方都市报、凤凰读书、一点资讯、成都商报、济南时报等多家媒体以及博库网共同举办了“爱是旷野的一缕光:记录精神病院的日子——《野地灵光》分享会”。

本次分享会采取线上分享的形式,通过八家机构的新媒体平台进行同步直播,据主办方统计,有近二十万人次观看了本次分享。据悉,人民文学出版社后续还将在该社的新媒体平台举行更多针对精神疾病相关领域的线上直播分享。

现场分享的专家有深圳市作家协会主席、作家李兰妮,文学评论家、出版人潘凯雄,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北医六院)教授黄悦勤以及媒体人、《渡过》系列图书作者张进。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臧永清代表主办方在分享会上致辞。

分享会围绕李兰妮新书《野地灵光——我住精神病院的日子》向公众分享精神疾病的常识、精神病院内患者与医护人员的故事。据主办方介绍,举办本次分享会,意在凝聚社会范围内的更多善意,减少大众对于精神病院、精神疾病的诸多误解,为旷野中的人们带去一缕光。

李兰妮:一位抑郁症患者的“野地灵光”

作家李兰妮1988年罹患癌症,后经历多次手术与化疗。2003年初,确诊抑郁症。抑郁症让李兰妮感受到了活着比死去更加艰难。她开始了艰难的自救——恶补各种专业知识,尝试药物疗法、宠物疗法等。慢慢地,她也从病人成了抑郁症相关领域的半个专家。

然而,李兰妮始终没有局限于“自救”,还着意于“救人”,孜孜不倦地做着抑郁症领域的普及工作。2008年,李兰妮出版了《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真实讲述了自己的患病经历、症状,以及生理、心理和家族、社会、文化的成因。2013年又出版《我因思爱成病——狗医生周乐乐和病人李兰妮》,分享“狗医生周乐乐”与自己温情陪伴的经历,传递了一种情感疗愈的可能。在与反复发作的抑郁症进行近二十年的抗争中,李兰妮做了大量公益讲座,并参加央视《开讲啦》、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等电视节目,分享自己的患病经历,向公众传播抑郁症乃至精神疾病相关的知识。

也同样是自救与救人的双重动力,促使李兰妮先后以患者身份走进广州市惠爱医院、北医六院。《野地灵光》这本书便记录了李兰妮的住院治疗过程以及对精神病院的观察,呈现出精神病人的苦痛和生活状态;对精神疾病的生理、病理、心理及社会因素进行深入思考,并大致梳理了世界精神医学史以及中国精神病院百余年历史的重要节点。在这个过程中,也揭开精神疾病领域的种种误区,展示当今国际精神健康的进步理念。

上图是李兰妮在广州惠爱医院住院

在分享会上,李兰妮也简单解释了书名“野地灵光”的含义——

“说到这个‘野地’,我住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大家会有一种无助感,你不知道应该怎么求救,应该怎么走出去,有一种苍茫,有一种荒凉。后来我去查字典,‘野地’是未开垦的,还不太适宜人居住的地方。对精神疾病患者来说,他就是身处于旷野。这块地也算野地。说到‘灵光’,我曾经看到过,最早在中国尝试做精神疾病的教育和治疗的这些医生,他们有这么一种志向:病人肯定心里头都是感到绝望的,都会感到非常茫然,医生、护士必须用心灵之光去照亮病人的道路,这样才能达到帮助人的目的。所以连起来就叫‘野地灵光’。”

臧永清:文学如何面对2.4亿人的痛苦? 

据国家卫健委疾病预防控制局2018年公布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底,我国精神障碍患者超过2.4亿人,总患病率高达17.5%;严重精神障碍患者超过1600万人,发病率超过1%,这一数字还在逐年增长……在这个背景下,臧永清对李兰妮《野地灵光》这本非虚构作品给与了很高的评价,认为作者李兰妮深入到精神病院内部,切身体验、感受这个庞大人群的真实处境,这种写作精神令人感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野地灵光》,则是期望展示这一群体的生存状态,他们面临的诸多痛苦,“以引起疗救的注意”,唤起更多的关注。

潘凯雄:兰妮是用生命在写作

著名文学评论家、出版人潘凯雄也高度肯定了《野地灵光》的社会价值,“对这样一个题材,对中国这样一个现状来说,它的社会价值远远大于它的文学价值”。“我一再强调,虽然它是很独特的文学,但是在人的生命面前,在人的生死之间,文学算什么?……如果我们有一个好的文化环境,有对这个病的合理认知,这种不必要的悲剧会少很多,这是这本书,是兰妮做的最大价值。”

潘凯雄曾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社长,是李兰妮写抑郁症经历的第一本书《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的终审编辑。多年来一直关注着李兰妮的写作。作为出版人的潘凯雄称能出版李兰妮的作品是一种幸运,“从一个编辑、从一个出版社的立场来说,能够遇到这样的作者,能够遇到这样的题材,其实都是一种幸运”,“她真是拿命在写……她的作品是生命之书,整个写作是一种搏命的过程……我可以剧透一下,每一部作品写完的时候,她病情都要大爆发一次,都是蛮吓人也是蛮残酷的事情。”也因此,谈到《野地灵光》,潘凯雄表示自己情感复杂。“这是她的第三本关于抑郁症为题材的作品,每次写作,都对她自己的健康、对她自己的损伤非常之大。说实话,打内心想,第一本写完之后不想让她再写这样的东西……”

谈到抑郁症,潘凯雄认为,抑郁症还是属于可疗治、可控制的疾病。但前提是患者首先要勇敢地承认,要勇敢面对社会、面对公众承认自己就是抑郁症患者,“在这个前提下面,你才谈得上治疗,才谈得上康复”。

《野地灵光》写作于2019年至2020年,但李兰妮在此之前已经有较为长期的观察、体验、思考过程,并在2014年开始着手准备,入住精神病院之前也曾向潘凯雄透露过,潘凯雄在分享会上提到,自己有亲人就是精神病院的大夫,了解一些精神病院里可能有的一些风险,因此极力劝阻。但最终,李兰妮还是选择住进精神病院,“我只能说兰妮很勇敢”,“李兰妮通过她的作品,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是第三本了,每次对她自己都是很难受的事情,但是明知难受还要再做,其实就是希望有更多的她的病友或者社会上更多的抑郁症患者能够勇敢面对现实”。

关于书名,潘凯雄也透露,曾有人建议把书名修改一下,但李兰妮坚持保留“野”字,“可能她的精神世界里有一块什么东西,叫想象也好,意象也好,需要温暖,需要倾诉,需要关怀,需要交流,否则就是一片旷野”。“野字是一个意象,是充满象征性的,后面有很多含义和诉求在里面”。

黄悦勤:精神病院没有那么恐怖与可怕

北医六院教授黄悦勤曾组织我国首次全国性精神障碍流行病学调查,调查结果显示,中国成人精神障碍终生患病率为16.57%。调查成果于2019年发表在《柳叶刀·精神病学》杂志上,引起广泛关注。

普通人觉得神秘的精神病院,却是黄悦勤每天面对的日常,因此黄悦勤谈到《野地灵光》的阅读体验时,感到亲切,“这本书看完特别惊艳,因为就是我们身边天天服务的对象,把各种各样的案例提炼出来,特别生动形象”。书中记录的各种病人,也唤起黄悦勤在临床行医的记忆,“我眼前浮现出我年轻那会儿管的那些病人,什么样的都有,所以我特别感谢这样的作家”。

黄悦勤建议李兰妮接下来“可以采访采访我们医生,写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日子……古往今来对于精神病人的歧视已经深入人心,如果能够把精神病医院工作的工作人员多写一写,也让大家知道医院没有那么恐怖,没有那么可怕,病人虽然说胡话、乱打乱闹,但他们也有很多可爱的地方,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生物体。只是有的时候行为超出正常人范围”。

黄悦勤也介绍了做精神卫生调查的情况。此前中国一直没有全国性的调查,因此我国精神疾病患者的患病率一直没有很可靠的数据,“说千分之几肯定有点少,说好几十有点多,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像卫生部门这样制定政策的政府机构,以什么为依据?我们有多少病人,配备多少卫生资源,这都得有数据。一直都想做这个事,但是条件不成熟,一直没做成。”但真正做起来,其实难度很大,“精神科落后于所有学科,现在还以症状学、现象学为依据进行诊断”,“精神科的诊断目前有一个症状学标准,有一个严重程度标准,有病程标准,你得持续一段时间”。但在原卫生部、科技部的项目扶持下,黄悦勤团队终于历尽艰难完成了这一调查。并在现场分享了一些重要数据——

整个情绪问题,学术上统称为“心境障碍”,分两大类:抑郁障碍与双相(抑郁躁狂)障碍。根据黄悦勤团队的调查,“我们调查全国18岁以上的成人,在过去一年当中有病的,十二月患病率是4.98%。终生患病率,有生以来的是7.57%。这就是挺大的数字了。”不仅患病率高,心境障碍的疾病负担也是最重的,“疾病负担分成经济负担和流行病学负担。所谓经济负担是花多少钱看病,所谓流行病学负担就看当地有多少人患病”。黄悦勤还通过数据对比,解释心境障碍对人类健康危害之大:“用伤残调整寿命年算,心境障碍是十年……患了心境障碍,我会损失十年的健康寿命。精神分裂症才四年,因为精神分裂症人少。老年痴呆大家觉得很严重,它的疾病负担这个数是0.5%。”

因此,黄悦勤特别对李兰妮的写作表示了感谢:“我特别感谢像兰妮这样,敢于站出来用自己的亲身体会,为我们的精神障碍患者、为情绪障碍患者发声,比我们做医生说得更有作用,因为有一个同伴教育的作用,大家都感同身受……如果像兰妮这样跟大众做宣传的话,这个作用应该超出专家的作用。”

谈到当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存在某种精神障碍时,可以寻找什么样的渠道进行早期干预,黄悦勤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应该寻求正规的治疗……真正严重的,得来我们这儿看精神卫生专科医院。”

谈到怎么避免陷入比较负面的甚至抑郁的情景中,黄悦勤则建议要自我调节,学会宣泄,情感转移,以及要学会求助。如果都不能奏效,则一定要去专业医院看病。

张进:我跟兰妮老师是“战友”,我们是同病相怜

张进是著名的媒体人,财新传媒的创始人之一,同时也是《渡过》系列图书作者。作为曾经的抑郁症患者,张进对《野地灵光》有着更多的共情,“我跟兰妮老师是‘战友’,我们是同病相怜”。

张进认为,李兰妮《野地灵光》比此前的《旷野无人》“有发展”,“《旷野无人》更多的是一种自己的很孤单的感受,到了《野地灵光》,我觉得是看到希望。当然共同的特点都是把自己放进去,有一种自我牺牲的精神……”,“为了能够把住院的情况写得那么生动,自己住进医院,甚至做了电休克……有一定的副作用,包括对短期记忆的损害”。因此张进认为李兰妮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写这本书”。

通过多年的学习、总结,张进形成了从生物、心理、社会三个方面来理解精神疾病的解释体系,“任何精神疾病都在大脑里面造成一定的功能性的病变。还有一个是跟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有关系,同时又和每个人所处的外界环境,由环境带给我们的压力有关系”。张进认为,以这个认识框架衡量,《野地灵光》的写作“从这三个方面,生物、心理、社会,能够做全面的解读”,“心理方面、药物方面的理解进了一步”,再加上“对于病耻感的分析和消解”,这些都表明李兰妮“对于精神疾病的理解更加深刻”。

张进也从生物、心理、社会三方面,分享了抗击抑郁的经验。这个病是生物的,所以需要药物治疗,“至少目前社会上的大多数抑郁症患者,还是经过药物治疗获得非常可观的改善”。“此外就是心理治疗。心理治疗解决的是内心冲突问题。精神疾病患者总是跟他自己的内心世界冲突有关联。”,因此心理治疗就是必选项,遇到好的心理医生非常关键,但最终仍要靠患者自己。“第三是社会支持……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必须和社会发生深度关联,每个人内心的状况都和周围的环境密切相关不可分割……所以环境的支持、社会的支持必不可少”。药物系统、心理系统、社会支持系统,缺一不可,把三个系统加以恰当地组合,才能找到一个适合患者的治疗方式。

张进也分享了自己多年来所做的工作,“第一步工作是做科普,我们从科普起步,下一步是社区互助,再下一步就是寻找解决方案。目前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寻找解决方案”。最后,张进也给精神疾病患者群体送上了鼓励,“对于精神疾病来说,尤其对重度抑郁患者来说,没有谁是容易的,所以坚持是极其重要的,坚持下去就有办法。但是怎么样做到坚持?就是要看到希望,看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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